暮色缓缓浸染马耳他岛嶼时，蓝窗残垣投下的阴影被海风吹散在石砖路上。我跟着当地朋友转进老城巷弄，铁艺阳台悬挂的蕨类植物擦过肩膀，潮湿盐味里忽然混入烤榛果与迷迭香的暖意。橘色陶土花盆盛放的罗勒在餐馆门口摇摆，服务生托着冒热气的铸铁锅快步穿行，白衬衫袖口被番茄汁染出浅红渍痕。
四百年历史的巴洛克穹顶下，长木桌中央铺着柠檬枝叶，粗瓷盘碰撞声里，马耳他十字花纹的银叉刺破酥皮。章鱼须浸在藏红花蒜蓉油里蜷成优雅的螺旋，马耳他特有的ġbejna奶酪裹着杏仁碎，在焦糖洋葱酱里浮沉如小型珊瑚礁。邻桌老匠人用结茧的拇指撕开ftira面包，深褐面包壳裂开时腾起的面粉云中，露出黑橄榄与刺山柑镶嵌的横截面。
侍酒师在烛光里倾倒金黄色贡蒂娜葡萄酒，液体流过杯壁的轨迹让我想起瓦莱塔港口摇晃的渔船桅杆。甜品登场时月亮已攀上圣约翰大教堂尖顶，Qubbajt蜂蜜芝麻脆仿佛凝固的琥珀，裹着西西里血橙熬制的果酱。穿亚麻围裙的老妇人忽然往我手背放颗温热的无花果，果皮裂口渗出乳白色汁液，像岛礁被浪花咬开缺口时泛起的白沫。
刀叉交响曲渐弱时，海风穿过砂岩拱廊，带着远处薄荷茶的清苦尾调。老板掏出铜质怀表轻轻敲击，整条巷弄突然陷入黑暗——当地人为省电发明的浪漫，让漫天星辉瞬间坠入桑格利亚酒杯的余韵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