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勒比海的蔚蓝波涛之间,圣基茨岛如同一枚翡翠镶嵌于碧玺之上。火山岩勾勒出起伏的山脊线,热带雨林的浓绿从山巅倾泻而下,却在与白沙滩相遇的瞬间,被漫山遍野的绚烂截断。这里的花朵从不遵循植物学图鉴的生存法则,凤凰木的火焰烧穿了云层,九重葛的瀑布倒悬在殖民时期的石墙上,木槿花在咸涩海风中舒展着丝绸质地的裙摆。
每当雨季来临,沉睡的火山土壤被唤醒,成千上万株天堂鸟花从岩缝中破土而出。这些橙蓝相间的奇异花卉舒展着鹤首般的花苞,在氤氲水汽中呈现出金属般的光泽,仿佛诸神遗落在人间的青铜法器。当地老人说,这些花茎里流淌着蔗田奴隶的眼泪与自由之歌,当飓风掠过时,整座岛都会回荡起花海的低语。
殖民时代的糖业帝国早已化为废墟,但英国人带来的蓝花楹仍在每个四月准时赴约。淡紫色的云霞笼罩着巴斯特尔的铁皮屋顶,教堂尖顶的十字架浸在花雨里,连港口集装箱的工业棱角都被柔化成印象派的色块。来自北欧的邮轮乘客常错把飘落甲板的花瓣当成蝴蝶,直到指尖触及那天鹅绒般的质地,才惊觉自然造物的神奇。
最令人着迷的是那些没有名字的野花。在硫磺泉蒸腾的白雾里,在香蕉种植园交错的阴影下,在废弃甘蔗火车锈迹斑斑的轨道旁,无数微小而倔强的生命体正进行着永恒的绽放仪式。它们不需要植物学家的拉丁文命名,当渔妇将鸡蛋花别在鬈发间,当孩童用朱槿花汁液染红手指,当黄昏时分整个查尔斯顿港弥漫着夜来香的馥郁,这些花朵便完成了最完美的存在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