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为文章正文,不含标题)
海风裹挟着硫磺的气息掠过鼻尖时,我正站在亚苏尔火山口三米外的悬崖。暗红色岩浆在三百米深的坑底翻涌,如同大地撕裂的伤口里沸腾的血液,每隔二十分钟便喷发出直冲云霄的火焰柱。当地向导用混杂着法语与比斯拉马语的口音说:"这不是火山,是塔加罗神的烟斗。"
夜幕降临得极快,仿佛有人用黑丝绒毯子突然罩住了整座埃法特岛。当第一簇蓝紫色火焰从火山口腾起,原始森林深处同时亮起星星点点的火把,鼓声穿透潮湿的夜雾传来。纳卡马仪式开始了——传说中能与火山之灵对话的火焰舞,此刻正沿着火山灰铺就的小径蜿蜒而上。
赤脚踩在尚有余温的火山岩上,我跟随举着火把的村民走向祭祀台。八十岁的大祭司头戴红木槿与白贝壳编织的冠冕,腰间藤蔓系着的鲨鱼牙齿随舞步叮咚作响。当他将椰子酒泼向火山口时,沸腾的岩浆突然形成漩涡,喷溅出的火星在夜空中凝成展翅的火鸟形状。鼓点骤然密集,年轻男女额间的赭石纹样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们旋转时带起的风让火焰扭曲成螺旋,仿佛古老的符文正在空中书写。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火山忽然归于沉寂。大祭司将烤熟的芋头分给众人,焦黑表皮裂开的瞬间,金黄内里渗出琥珀色的糖浆。"塔加罗神收下了供奉。"他指着远处海平线泛起的鱼肚白,被岩浆映成橙红色的海浪正轻轻舔舐着黑色沙滩。此刻我忽然明白,在瓦努阿图人的认知里,火焰从来不是毁灭的象征——这些在大地血管中奔涌的金色河流,不过是神明与人间保持体温的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