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船"笠户丸"在1908年6月18日穿过薄雾靠岸桑托斯港时,船上的781名日本人或许没有想到,他们撒在红土地里的萝卜种子会结出如此复杂的果实。这些穿着木屐的农民蹲在咖啡园里劳作时,巴西监工总对着他们梳得油亮的发髻发笑,却不知其中藏着临行前母亲塞进去的故乡泥土——那是长崎港海风里最后的告别。
四十年后,当二战战败的消息随着短波电台的杂音传来,圣保罗街头突然飘满了焚烧和服的火堆。宫城县的方言在厨房里变成耳语,神龛里的天照大神像被悄悄埋进后院,第三代移民小林正雄在日记里写道:"我的葡萄牙语终于比日语流利了,可为什么面包房飘出味噌汤的香气时,眼睛还是会发涩?"
里约热内卢的黄昏总让山田妙子想起北海道的晚霞。她在寿司店柜台后擦拭清酒盏,巴西烤肉的油星溅在暖帘的富士山图案上,混血孙子正用日语和葡语交替着背诵乘法表。街角的天主教堂传来晚祷钟声,她下意识合掌的动作既不像画十字,也不像佛教礼仪,倒像是某种新生的仪式——就像橱窗里摆着的那些用紫檀木雕刻的圣母玛利亚像,眉眼间分明流转着能剧面具的幽玄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