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在海浪的褶皱间舒展开来，咸涩的风裹挟着火山灰的气息掠过鼻尖。我蹲在独木舟船头，看几个皮肤黝黑的少年从椰子树上纵身跃下，他们脖颈上挂着的猪牙项链在半空划出银亮的弧线，像极了昨夜火山口喷发的熔岩碎屑。这里是瓦努阿图，南太平洋的83颗绿松石被上帝随手撒在珊瑚礁盘上，海水蓝得能溶解所有现代社会的刻度尺。
火山脚下的黑色沙滩还带着地心的余温，赤脚踩上去像踏进某种活物的皮肤。向导尤里用树皮布裹着刚烤熟的芋头递给我，远处亚苏尔火山的轰鸣与海浪声共振，他指着硫磺烟雾中若隐若现的图腾柱说：“我们相信火山灰里住着祖先的灵魂。”祭典鼓声突然从雨林深处传来，女人们头戴缀满贝壳的草冠跳起旋转的舞蹈，腰间的棕榈叶裙摆扫过地面时，扬起的尘埃里漂浮着三百年前欧洲探险家未曾带走的只言片语。
潜水时遇见的水下邮局仍在营业，珊瑚礁裂缝间游弋的荧光鱼群衔着明信片，给陆地的思念盖上海浪形状的邮戳。潮水退去后，露出浅滩上二战沉船的钢铁残骸，锈迹里开出的海星比教堂彩窗更斑斓。当暮色把洛佩维岛的棕榈树染成紫红色时，酋长的儿子教我用竹筒吹奏七音阶的曲调，音符缠绕着炊烟升向星空，而银河正倒映在潟湖水面——这片被遗忘的群岛，连时间都选择了潮汐的步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