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三十二分,玻璃门上的铜铃第三次响起。花艺师踮脚取下冷藏柜最高层的雾面纸时,有片蓝紫色花瓣恰好坠在昨夜的露水里。那是第十九支马耳他蓝,茎秆上凝结的冰晶在空调风里折射出细碎的虹,像地中海边缘某个未被命名的海湾突然漫进了这间二十平米的临街花店。
总有人将这种蓝误认作染色的戏法。其实当奥斯陆的极光掠过冰川那年,南欧的鸢尾种子正沉睡在某艘货轮深处,直到马耳他岛的海风唤醒花青素与类黄酮的漫长博弈。现在它们躺在墨绿雾面纸构筑的巢穴里,十九道弧线编织出蓝调乐章,从普鲁士蓝的夜过渡到勿忘我的晨,花瓣边缘残留着月光漂白的痕迹。
收银台后的便签本记着潦草的委托要求:"不要贺卡,每周二送一支"。但第十九个周二来临前,委托人的电话号码变成了空号。花艺师在清晨六点就剪掉了所有多余枝叶,十九支花隔着七个月的光阴彼此致意,最早的那支已经学会用蜷缩的弧度模仿等待的形态。
市政洒水车经过时,十九个蓝月亮同时震颤起来。玻璃橱窗上晃动着深浅不一的光斑,像十九个被打碎又重组的承诺悬浮在晨雾里。花艺师把最后一支斜插入螺旋状的花束中心,忽然想起马耳他老教堂的彩窗——当十九束阳光穿透钴蓝色玻璃,据说跪在光晕里祈祷的人能听见天使坠落时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