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挟着玉兰香气穿过长廊时，他正站在礼堂侧门的台阶上调整学士帽的系带。金属流苏相互碰撞的脆响里，突然有人将一捧蓝色递到他眼前。矢车菊与飞燕草交叠的波浪中，银霜尤加利叶像搁浅的月光，而占据视觉中心的厄瓜多尔玫瑰呈现出奇异的灰调蓝——那是被地中海咸涩海风反复漂洗过的颜色，介于褪色的牛仔布与暴风雨前的天空之间。
"马耳他蓝。"送花的女生晃了晃系着深灰缎带的花束，冰裂纹琉璃纸在阳光下泛起涟漪，"骑士团旗帜的颜色，记得吗？"他确实在近代史课上见过那面八角十字旗，却从未想过这种来自古老岛屿的蓝，会以如此具象的方式与自己的青春产生关联。
花艺师将铁线莲的藤蔓缠绕成螺旋状的骨骼，让每朵玫瑰都保持着微妙的悬停状态。这让他想起毕业论文里那些被数学模型固定的流体轨迹，静止的形态下暗涌着即将破壳的动能。蓝桉叶粗糙的纹理划过掌心时，他突然意识到这捧花束的特别之处——没有过度堆砌的甜美，银叶菊的冷白与雾中情人草的雾霾灰中和了蓝色的饱和度，如同给锋芒未褪的告别裹上温钝的鞘。
礼堂内传来拨穗流程的广播声，蓝色花束被暂时搁置在窗台。透过教堂式彩窗的光线将花瓣染成琉璃色，有人经过时带起的微风中，黑种草细如蛛丝的触须正在轻轻颤动，像是某种未说尽的注脚。当若干年后关于毕业的记忆开始泛黄，他或许会先想起这种蓝——它不像普鲁士蓝那般沉郁，也不似蒂芙尼蓝那样轻盈，而是带着粗粝的浪漫主义，如同被海浪打磨过的礁石，温柔地标记着启程的刻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