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厚重的原木门时，铜铃轻响，裹着咖啡豆烘焙的焦香迎面撞来。七月的益阳暑气正盛，这阵香气却像一捧凉水，将黏在皮肤上的燥热瞬间冲散。我站在门廊的阴影里，看阳光斜斜切过玻璃幕墙，在水泥灰的地面上投下一片粼粼波纹——那是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渔网灯罩，正随着空调风缓缓摇曳。
马耳他咖啡馆藏在老城区一片九十年代的红砖楼群里，若不是熟客带路，很容易错过这扇爬满常春藤的侧门。老板阿杰蹲在吧台后挑拣咖啡豆，军绿色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蓝晒工艺的明信片，边缘已经起了毛边。"这是马耳他的蓝窗，"他抬头时注意到我的视线，手指在泛白的图案上摩挲，"三年前塌了，现在只剩明信片上的样子。"
深焙的危地马拉在虹吸壶里咕嘟作响，水柱顶起又落下，像某种古老的呼吸韵律。靠窗的藤编椅上，穿亚麻衬衫的老先生把《资治通鉴》摊在膝头，银框眼镜滑到鼻尖，却始终没去扶——他的右手正被一只虎斑猫牢牢按在扶手上，猫儿蜷成的毛团随着呼噜声微微起伏。阿杰说这是巷口粮油店散养的猫，自从发现咖啡馆冬有地暖夏有冷气，便自作主张当起了"迎宾专员"。
暮色渐浓时，玻璃墙变成了琥珀色的画框。骑电动车的送餐员在街角急刹，车篮里的栀子花束惊起几只白鸽；穿校服的少女咬着吸管在作业本上画思维导图，焦糖玛奇朵的拉花渐渐塌陷成梵高式的漩涡。阿杰突然抽走我面前的空杯，换上一盏青瓷小碗，"尝尝马耳他传统点心，用我们益阳的桂花蜜调的。"椰枣和杏仁揉成的金黄圆球浸在蜜里，恍惚间竟尝出地中海的阳光混着沅江畔的晚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