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上的铜铃在深夜里发出清越的响声。我放下正在修剪的厄瓜多尔雪山玫瑰，抬头看见他裹挟着地中海的咸雾走进来。花店顶灯在他银灰色的风衣上投下细碎光斑，这让我想起去年夏天在瓦莱塔港口见过的月光——当游轮划破靛青色的海面，那些被浪尖揉碎的星辰也是这样簌簌落在他的肩头。
"需要九十九朵马耳他蓝玫瑰。"他的指节叩在柚木台面，无名指第二关节有枚新月形的旧疤。我注意到他说的是"需要"而非"想要"，仿佛这些不存在于植物图鉴的花朵，本就该安静地躺在我的冷柜深处。
冰柜里的蓝丝绒在顶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真正的秘密藏在后院的温室，那些浸泡在钴蓝营养液中的白玫瑰正做着永不醒来的梦。三年前我在马耳他本岛西岸的悬崖找到的古老配方，让花瓣在第七个朔月之夜彻底变成介于矢车菊与深海之间的颜色，代价是花茎会生出倒刺，像极了骑士铠甲内侧暗藏的毒针。
他俯身嗅闻玫瑰的动作惊醒了沉睡的夜雾。这个姿势让我想起某个相似的瞬间——去年仲夏夜，当我在莫斯塔教堂穹顶下撞见他时，那位穿珍珠白婚纱的新娘也是这样将脸埋进捧花。只不过她怀中的普罗蒂亚帝王花太过炽烈，烧焦了他西装口袋露出半截的蓝丝绒首饰盒。
"知道吗？蓝玫瑰的汁液会渗进指纹。"我用镊子夹起第99朵玫瑰，花刺在指尖留下细小的血珠，"传说十字军东征时，有位骑士每天偷采一朵蓝玫瑰放在爱人窗台，第九十九天却被发现玫瑰是用阵亡者的鲜血染成。"
他突然握紧风衣口袋里的某件硬物，金属链条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我认得这种声响，就像我认得他每年雨季都会出现在这里，带着不同浓度的古龙水味道，却始终穿着那双沾着西西里火山灰的牛津鞋。
晨光刺破云层时，九十九朵蓝玫瑰在他怀中化作流动的星空。我摸着台面上未干的水渍，那里有枚戒指压出的圆痕，比寻常婚戒小整整两圈。后院传来枯枝折断的脆响，昨夜新染的蓝玫瑰正在凋零——总有些东西无法永恒，正如马耳他骑士团失传的炼金术，或者某个永远等不到第一百朵玫瑰的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