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正午的阳光像一把锋利的银勺，将瓦莱塔老城的蜜色石灰岩剖出晶亮的切面。我在这片由十字军后裔建造的斜坡迷宫里迷了路，直到某扇朽坏的橡木门后溢出缕缕靛蓝——那颜色像被暴风雨浸透的午夜，又像沉没在海底三个世纪的威尼斯琉璃。十枝蓝玫瑰插在锈迹斑驳的马耳他十字造型铁艺花瓶里，花瓣边缘泛着铜绿的荧光，仿佛刚从圣约翰大教堂的骑士铠甲上剥离的铜锈在呼吸。
花店主人用结痂的拇指抚过花瓣上凝结的盐粒，"骑士团长夫人用金雀花王朝的银酒杯浇灌它们"。他布满珊瑚虫化石的石灰岩柜台下，蓝玫瑰根系正穿透十六世纪的地窖，与圣埃尔莫堡垒地底埋藏的土耳其战舰残骸纠缠。这些人工培育的蓝玫瑰本不该出现在石灰岩岛屿，却在马耳他获得了某种悖论式的生命力：它们从骑士医院留下的草药手抄本里汲取靛蓝，在二战防空洞渗出的硝烟中淬炼出金属光泽，用十字弓弦震颤的频率打开花瓣的弧度。
黄昏时分的蓝洞海域，玫瑰的倒影与水下洞穴的磷光藻类重叠成流动的莫比乌斯环。游客们举着棉花糖般的粉色云朵冰淇淋经过，无人发现花芯深处蜷缩着微型骑士头盔，那些曾被罗德里戈·博尔哈画进羊皮纸法典的蓝，正在每一片花瓣上重演大围攻时的海战——奥斯曼舰队喷射的炮火与马耳他骑士的鸢尾花旗在靛蓝色谱里达成永恒和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