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慕尼黑中央火车站飘着细雨，南宫在站台第三次核对手中的德语地址，指节被十一月寒风冻得发青。他对着电子屏上扭曲变音的"Gleis9"发愣，后背突然撞上一个推着婴儿车的金发女人，对方脱口而出的"Entschuldigung"让他条件反射般后退半步，后脚跟重重磕在行李箱的万向轮上。
这已经是落地德国的第四十七天。南宫蹲在公寓飘窗边记录这个数字时，楼下中餐馆的霓虹灯正在暮色中亮起，残缺的"正宗川菜"字样在地面积水倒影里摇晃成"止宗|||"。房东太太昨天来换暖气管，盯着他贴在墙上的汉字日历欲言又止，最终用围裙擦了擦手说："这里冬天太阳下午四点就落山，您该买盏日照灯。"
移民局的预约排在三个月后，南宫把这句话抄在厨房便签条上，和写满超市德语单词的便利贴挤在一起。Kartoffel（土豆）、Sauerkraut（酸菜）、Eierschalensollbruchstellenverursacher（鸡蛋开壳器），最后一个词他练了整周，却在REWE超市对着货架张口结舌——穿连体工装的白人老头正摆弄着金属货架，手里的工具分明印着MadeinYiwu。
语言班的越南同学在课后教他辨认亚超里的隐形规则：真空包装的榨菜藏在韩国泡菜区第三层，冰冻柜最底层压着过期三个月的速冻汤圆。当南宫终于在结账队伍前掏出皱巴巴的环保袋，收银台突然响起尖锐警报——防盗门框映出他泛红的脸，身后抱着有机蔬菜的德国主妇们开始用鞋尖叩击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