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中海的心脏地带,散落着三座被阳光烤成蜜色的岛屿。当圣约翰骑士团的战舰在1565年击退奥斯曼帝国的围攻时,汹涌的海浪拍打着35公里长的防御城墙,咸涩水雾中混合着硝烟与鲜血的气息。五个世纪后的清晨,我站在瓦莱塔的巴拉卡花园露台,看着巨型邮轮缓缓驶入大港,铝合金舷窗折射出的现代光芒,与骑士团长宫殿石墙上刀剑刮擦的痕迹重叠在一起。这座用蜂蜜色石灰岩筑造的世界遗产之城,每一块砖石都在诉说文明的碰撞与重生。
腓尼基商人留下的神秘字母,至今仍镌刻在姆迪纳古城的地下墓穴;阿拉伯征服者带来的灌溉系统,仍在滋养着戈佐岛的葡萄园;圣天使堡地窖里,马耳他语在诺曼统治者的拉丁文诏令夹缝中悄然生长,这种用阿拉伯语词根嫁接意大利语音调的独特语言,如同岛屿本身的存在——在拜占庭金币、西西里葡萄酒与北非商队的往来中,淬炼出无法被归类的文明标本。当英国殖民时期的红色电话亭出现在姆纳拉神庙的阴影下,青铜时代巨石堆叠出的祭祀台正对着游艇俱乐部的帆影,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线性流动的秩序。
最令人惊异的邂逅发生在哈尔萨夫列尼地宫,新石器时代的先民在38米深的地下,用鹿角镐和燧石凿雕刻出32间蜂巢状墓室。指尖抚过螺旋纹路的瞬间,某种超越时空的震颤沿着岩石纹路传来——那些在公元前4000年举行仪式的祭司,是否预见到三千年后腓尼基人的商船会带来紫色染料,又或是预见到此刻站在此处的我,正用智能手机记录下石壁上21世纪的光斑?当蓝窗坍塌的轰鸣声在2017年震彻海崖,马耳他人在社交媒体上传的照片里,古罗马诗人描绘过的"海神之门"永远定格成数字代码,而渔民们照旧划着鲁祖船出海,船头绘制的荷鲁斯之眼仍在凝视变幻的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