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东京湾时，落地窗外流动着钻石般的城市灯火，玻璃幕墙倒映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用激光笔指点投影幕布上的房产分布图。"这套大阪难波的二手一户建，成交价仅相当于上海外环一套公寓的首付。"他的声音在铺着消音地毯的会议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台下三十余位听众不约而同地调整了坐姿，后排几位女士的珍珠耳饰在顶灯照射下微微反光。
我注意到第三排穿藏青套装的女士在听到"经营管理签证"时，快速在平板电脑上划动的手指突然停顿。她面前摆着东京都心五区的中古公寓资料册，烫金封皮边角已经磨损——这大概是她第四次出现在不同中介机构的说明会上。斜后方的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正用手机偷拍PPT上的签证申请流程图，屏幕冷光映出他额角细密的汗珠。
"王先生的故事或许能给大家启发。"主持人切换PPT，屏幕上出现札幌某温泉旅馆的实景照片。2018年购置的百年老铺经过改建，如今在Booking.com上保持着4.8分的评价，木质走廊间穿行的台湾口音服务员暗示着主人身份。这种叙事策略显然奏效，我看到至少五个人打开手机计算器开始换算日元汇率，后排穿巴宝莉风衣的男人甚至将保温杯轻轻搁在座椅扶手上，身体前倾了十五度。
分享会进行到问答环节时，那位始终沉默的银发老者终于举手。当他用关西腔日语询问京都町屋改造的消防规范时，会议室突然陷入奇妙的寂静。中介顾问擦拭眼镜的动作明显凝滞了两秒——这是今晚第一个涉及实操细节的提问。人们开始意识到，那些朋友圈里晒着和果子下午茶的新移民，或许都曾在这个阶段反复计算过修缮费与回报率的微妙平衡。
落地窗外，六本木之丘的森大厦亮起夜间照明。当主持人宣布下周有名古屋工业园区考察团报名时，五六个身影迅速围住了咨询台。穿藏青套装的女士却独自走向展示区的房产模型，指尖悬在模拟榻榻米上方三厘米处，迟迟没有落下。这个凝固的姿势里，或许正上演着某个家庭未来二十年的跨国迁徙剧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