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湿气扑在脸上时，我正倚着西西里邮轮码头生锈的栏杆。锡拉库萨港的晨雾还未散尽，三三两两的背包客像被磁石吸引的金属屑，缓缓聚向泊位。一艘通体雪白的渡轮正吞吐着引擎的轰鸣，船舷上漆着褪色的马耳他十字——这艘服役二十年的老船即将载着不同肤色的旅人，穿过传说中女妖塞壬出没的海域，驶向那个悬挂在欧非大陆之间的岛国。
缆绳解开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甲板，有人用意大利语低呼着后退。船身与混凝土堤岸摩擦出悠长的叹息，仿佛西西里岛本身在告别。我数着浪花间隐现的希腊神庙石柱，那是岸上考古公园露出的残迹，直到它们化作海平面上的白点。穿橙色救生衣的水手点燃香烟，烟雾被西南风扯成细丝，朝着马耳他的方向飘散。
当卡拉瓦乔笔下的金色光线开始在海面流淌，渡轮已驶入墨西拿海峡与外海交界的深蓝水域。一对老夫妇在船舱里铺开西西里杏仁饼，油纸的窸窣声混着希腊船员的无线电通话。电子屏幕显示着航速22节，但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正如两千年前腓尼基商船载着马尔萨什洛克陶器往返这条航线时，浪尖上跳动的也是同样的光斑。
地平线浮现出锯齿状阴影时，船上的马耳他学生突然都挤到了右舷。他们指着逐渐清晰的蜂蜜色城墙，用马耳他语夹杂着英语争论哪个角度能拍到瓦莱塔全景。圣埃尔莫要塞的棱堡刺破海雾，像从海底升起的巨大珊瑚礁。渡轮开始画弧线调转船头，浪涛拍打船舷的节奏变了，带着某种迎接的韵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