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柏林中央火车站前广场上，混杂着十几种语言的交谈声在冬日的寒气里蒸腾。裹着褪色头巾的叙利亚妇女将烤鹰嘴豆泥的推车又往圣诞市场方向挪了半米，金属轮毂碾过印着"反移民"标语的传单。穿荧光背心的警察靠在勃兰登堡门模型旁，目光扫过蜷缩在睡袋里的阿富汗少年，他正借着橱窗灯光翻动德语教材，书页间夹着临时居留许可的复印件。
人行道边缘凝结的薄冰映出魔幻的光晕，刚结束加班的白领们快步穿过由北非口音、乌克兰语和波斯语交织而成的声浪，咖啡杯在掌心留下转瞬即逝的温暖。土耳其烤肉店老板哈桑第五次擦拭玻璃上的白雾，二十年前他继承父亲店铺时，这条街的移民还只是零星几点异色，如今整面街区已变成流动的世界地图。隔壁波兰超市挂出阿拉伯语促销牌，收银台同时接受欧元和比特币支付。
市政厅亮灯的窗口飘出关于住房分配的激烈辩论，而五公里外的集装箱安置区，也门理发师阿马尔正在第五次修改简历。他曾是荷台达港最年轻的起重机工程师，现在每天穿越三个城区打零工，西装口袋里始终揣着歌德学院B2证书。当教堂钟声与清真寺唤拜声在黄昏共振，来自大马士革的儿科医生会摘下写有"临时帮厨"的胸牌，在难民救助站给排队的非洲移民测量血压。
圣诞集市金箔装饰的摊位间隙，志愿者发放的热红茶升起缕缕白烟，融化着新抵达者睫毛上的冰晶。警用直升机的探照灯掠过广场时，正在排队领取救济餐的俄罗斯程序员、厄立特里亚诗人与巴基斯坦电工同时仰起头，他们的影子在雪地上叠成连绵的山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