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裹挟着咸腥的雾气扑上甲板时,季芈正在用鱼骨针缝补最后一片麻衣。青铜水壶里的黍米早已发霉,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恍惚间听见桅杆顶端传来嘶哑的喊叫。船队已经漂流了三十七个日夜,直到此刻,灰蓝色天际终于浮出犬牙交错的轮廓——那不是三神山,是连《山海经》都未曾记载的土地。
三百童男童女挤在船舷边张望,潮湿的麻绳在季芈掌心勒出红痕。她想起临行前父亲将铜削塞进她怀里的模样,咸阳城的月光把老铸剑师的脊背压得极低:“徐市大人要的是能造兵刃的工匠,不是女娃。”可她还是混进了出海的队伍,藏在压舱的陶瓮里三天三夜,直到船队驶出琅琊港才被发现。徐市用龟甲占卜了整整一夜,最终对着星象长叹:“箕星分野在东,或许此女亦是天意。”
岛上的原住民披着苎麻与兽皮,发间插着染成朱红的竹节。季芈跪坐在篝火旁,用炭笔在陶片上画下秦篆,穿耳贯头的族长却将粗糙的掌心覆在她手背。温热的呼吸喷在耳畔,那人握着她的手指,在沙地上勾勒出弯曲的符号——那是用贝壳在龟甲上刻画的咒文,竟与楚地巫祝的卜辞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