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四十二分，河内老城区的摩托引擎声穿透纱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转动记忆的锁芯。我蹲在漆成青柠色的铁皮屋檐下，用指甲刮去砧板上凝结的鱼露结晶，这个动作重复到第七天时突然意识到，东京公寓里那台总在凌晨准时启动的除湿机，原来已经永远停在了记忆的某格抽屉里。三十六度的湿气裹着罗望子树叶发酵的味道涌进鼻腔，隔壁米粉摊的阿姐用铁勺敲打铝锅的节奏，竟与京都老家晨钟的余韵有着某种隐秘的和弦。
案板边缘的裂痕里嵌着去年雨季的霉斑，手指抚过时恍然触到代代木公园长椅上被晒软的清漆。三个月前在成田机场托运掉三十七年的人生时，行李箱轮子卡进地砖缝隙的钝响，此刻化作胡志明大道上某辆突突车的喇叭声。越南的太阳总爱把人的影子斜斜钉在地上，就像当年父亲工厂倒闭那天，会议室的百叶窗将黄昏切成等宽的条状，一格一格烙在他僵直的脊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