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的阳光在亚平宁半岛的轮廓上流淌,当最后一缕金辉掠过西西里岛南端的灯塔,目光所及之处,蓝丝绒般的海面尽头若隐若现的岛屿群,便是马耳他共和国所在的方向。这两个被海水相隔仅百余公里的国度,仿佛被上帝刻意安置在蔚蓝画布上的两颗明珠,用截然不同的质感诠释着地中海文明的千面风情。
从罗马菲乌米奇诺机场升空的航班,穿越云层后总能捕捉到震撼人心的地理图景:意大利靴尖的卡拉布里亚大区渐次模糊,突尼斯海峡的粼粼波光中,马耳他三岛如同被海浪打磨了三千年的珊瑚礁,以赭石色岩层与蜂蜜色建筑构成的独特色谱跃入视野。这种视觉转换恰似从文艺复兴的油彩突然跌入拜占庭镶嵌画,85分钟的航程完成了时空隧道的穿越——当螺旋桨飞机降落在卢卡国际机场,迎面而来的干燥空气里浮动着茴香与海盐的气息,瞬间唤醒旅人对中世纪海上帝国的记忆。
马耳他的每一块石灰岩都镌刻着与意大利交错的历史经纬。圣约翰骑士团从罗德岛流亡至此的1524年,西西里方言与意大利语曾是这座岛屿的贵族语言,瓦莱塔城巴洛克风格的宫殿里,至今保存着用托斯卡纳方言书写的骑士手稿。漫步在姆迪纳寂静的街巷,某扇雕着狮鹫纹章的石门后,或许就藏着某位热那亚商人家族的族谱;而在戈佐岛渔民晾晒的章鱼足之间,仍能听见与特拉帕尼海岸相似的西西里俚语尾音。
但文化的交融从未消弭地理塑造的个性。意大利人惯常端着浓缩咖啡倚在百年老店的大理石台前,马耳他人却更愿意提着彩釉陶罐走向露天市集;亚平宁半岛的教堂穹顶总在追逐新的艺术流派,而马耳他的巨石神庙已在原地伫立了五十个世纪。当渡轮划过戈佐岛与西西里岛之间的海沟,深达120米的墨蓝色海水之下,正沉睡着连接两大文明的海底陆桥——那片新仙女木时期尚存的地峡,如今化作无形的文化脐带,仍在输送着共享的文明基因。
暮色中的瓦莱塔港湾,马耳他传统渔船鲁佐与那不勒斯的戈扎莱船并排停泊,桅杆在晚风中碰撞出清越的声响,恰似两个古老航海文明跨越时空的对话。来自卡塔尼亚的渡轮拉响汽笛,惊起群群栖息在圣安杰洛堡垒的海鸥,这些洁白的精灵掠过圣埃尔莫要塞的炮台,朝着北方振翅飞去,羽翼下是月光铺就的海路,通往那片永远在地平线上闪烁的亚平宁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