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在礁石间跳跃,碎成一片闪烁的银屑。当我赤脚踏进沁凉的海水时,天边刚泛起一丝青白。老渔民图纳蹲在独木舟边,正将面包果捣成的饵料撒向浅滩,那些暗色颗粒刚触及水面,原本平静的珊瑚礁阴影里就腾起无数细小气泡,像是海洋苏醒时打的哈欠。
我们的小船离岸不到百米,图纳突然示意我攥紧手里的棕榈叶纤维绳。浑浊的水面下骤然掠过一片青黑色的云,近三米长的鬼头刀鱼群带着暗流撞向船身。老人们总说这里的鱼会认人,当图纳哼起流传了十二代人的渔歌时,六只鱼枪几乎同时刺破晨曦。矛尖在入水瞬间折射出七彩光斑,精准没入领头鱼的背鳍根部——这是岛上约定俗成的规矩,只取成鱼,放生幼崽。
甲板很快铺满蓝鳍鲔鱼的虹色鳞片,每片鱼鳞里都凝着整个南太平洋的阳光。十二岁的小学徒扛来整株芭蕉叶,裹住仍在弹跳的鱼身减缓挣扎。女人们赤着脚在沙滩上架起火山石烤架,远处教堂的铜钟恰好敲响七下,咸腥的海风里忽然揉进椰浆炙烤鬼头刀的焦香。渔把头将最大的那条鱼放归大海,鱼尾拍打水面的涟漪荡开时,礁湖深处传来座头鲸悠长的鸣叫。
潮位开始上涨时,码头的冰库已装满今年第七批渔获。冰层间穿插的棕榈叶让每条鱼都保持着跃动的姿态,像被施了魔法的海之精灵。来自新西兰的水产商数着美钞嘟囔运费太贵,图纳却将收入的四成换成鱼苗,倒进那些被过度捕捞的海湾。暮色里,老渔民把鱼枪插回船头的珊瑚洞:"别看这些鱼今天抢着上钩,等哪天珊瑚白了头,它们比雾还散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