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门打开的瞬间，湿热的海风裹挟着咸腥味扑面而来，像一块半透明的纱幔糊在脸上。我站在廊桥转弯处，望着玻璃幕墙外层层叠叠的椰林剪影，楠迪机场的霓虹灯在暮色中晕染出紫色光斑。身后推着餐车的空乘轻声说着"Bula"，这个斐济人挂在嘴边的问候语，此刻被机舱空调吹得有些发凉。
转机大厅的吊扇懒洋洋搅动着暑气，签证柜台后方，薄荷绿制服的海关人员正将火漆印章按在某个德国背包客的护照上。我数着登机口屏幕上不断后跳的数字，怀表链条缠住手腕沁出薄汗。当地妇女头顶一筐筐诺丽果走过，发酵果香混着机场咖啡机的焦苦，在鼻腔里酿成某种奇异的鸡尾酒。
飞往维拉港的螺旋桨小飞机震颤着攀升时，机翼正掠过浅海珊瑚礁群。靛蓝、祖母绿与松石色的海水在舷窗外交织流淌，像是打翻了一盒液态宝石。前排穿着传统草裙的瓦努阿图老者突然哼起歌谣，沙哑的声线里，我听见了潮汐冲刷火山岩的韵律，听见了面包树宽大叶片接住热带暴雨的闷响。
接驳船靠岸刹那，十几个黝黑孩童欢呼着跃入海中。他们踩着珊瑚碎屑跑来的身影，将夕阳最后的金箔撞得粉碎。咸涩水珠飞溅到我的笔记本上，洇开几圈苍蓝色的墨迹——恰如这个国家给我的初印象，在文明与原始相互咬合的齿痕间，溢出某种尚未命名的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