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科托内拉灯塔刚刚熄灭，海平面上跃出的第一缕阳光便将整片水域染成琥珀色。渡轮发动机的轰鸣从瓦莱塔大港的褶皱处传来，惊起一片盘旋的海鸥。我站在巴拉克花园的观景台上俯瞰这片马蹄形水域，古罗马人曾在此卸下非洲的象牙，圣约翰骑士团从这里启航与奥斯曼舰队血战，二战时德军轰炸机投下的燃烧弹令海水沸腾了整整三夜——如今钢制渡轮正切开微澜，在深浅交替的蓝色画布上拖出绵长的白线。
渡口石阶泛着潮湿的咸味，卖仙人掌果的小贩将推车停在诺曼式拱廊下。开往戈佐岛的班次尚未启航，戴草帽的老水手用褪色的望远镜观察远方模糊的船影，他的瞳孔里沉淀着七十年份的地中海季风。当渡轮驶离防波堤的怀抱，对岸的三姐妹城如同金色积木渐次展开，整座圣安杰洛要塞在潋滟波光中摇晃，骑士团长佩戴过的银盔甲正静静躺在对岸的海事博物馆中。
穿橙色救生衣的船员在甲板上卷缆绳，浪花将1943年沉没的英国潜艇残骸位置标识牌擦得发亮。短促的汽笛声里，圣保罗在马耳他遭遇海难的传说、拿破仑舰队入侵时的炮火、马耳他之鹰号货轮装载的柑橘香气，都化作渡轮尾部螺旋桨翻涌的泡沫。船头切开的海水在下一刻愈合，如同这个港口数千年间承受的所有伤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