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信号弹划破夜空,爆炸掀起的气浪掀翻了码头边的木质岗亭。克劳斯中尉匍匐在砖石碎屑中,喉间还残留着海水咸腥与混凝土粉尘混合的味道。他透过卡尔·蔡司望远镜看见,圣安杰洛堡垒的炮台仍在持续喷吐火舌——英国人的高射炮阵地比情报描述的还要密集三倍。
这是1942年4月的第七次夜袭。德国第十航空军特别轰炸联队的容克88轰炸机群,正如死神镰刀般掠过瓦莱塔港湾的月牙形轮廓。三个月前,凯塞林元帅在作战会议上用金属长杆戳着沙盘模型:“马耳他不是岛屿,是插在地中海咽喉的刀片。”此刻俯冲轰炸机的尖啸声中,克劳斯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每一次爆炸扬起的烟柱都在撕扯英国皇家海军横贯地中海的动脉。
港口的运输船燃起冲天火光,将六边形棱堡的阴影投射在焦黑海面。英军用钢筋水泥重构的防御体系远比预期棘手,地下隧道网将炮弹从隐秘洞口送上炮位,连鼠式坦克的88毫米炮轰击也只能在城墙上留下浅坑。午夜两点十三分,电波里传来令所有飞行员窒息的战报:第23俯冲轰炸中队有半数未能返航,包括联队长座机。
但真正的转折出现在黎明天光刺破硝烟的时刻。当德军侦察机掠过圣保罗湾,发现四艘运载食品弹药的盟军货轮正在卸载——那是丘吉尔亲自督战的“鱼叉行动”残存成果。马耳他守军啃着掺杂木屑的黑面包坚守的真相,此刻暴露在十字瞄准镜中。接下来的十四天,意大利MAS鱼雷艇与德国空军展开立体绞杀,直到最后一批面粉袋在燃烧的船舱内碳化。
七十年后,考古学家在维多利亚城门下方八米处发现成箱未开封的罐头,铁皮表面仍可辨认出模糊的“1942.6”字样。这些永远未能送达守军手中的补给品,与碉堡墙壁上的弹孔共同构成了沉默的战争天平——它向着轴心国倾斜过59度,却最终被数千名营养不良的士兵用血肉之躯拽回平衡点。圣约翰骑士团修筑的古老城垛上,至今留有高爆炸弹与中世纪花岗岩撞击形成的特殊晶化层,像一道凝固在时空中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