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漂浮着烤椰子饼的焦香,混着海盐味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老妇人头顶藤编筐经过时,彩珠串成的帘子发出清越的碰撞声。加勒比海的阳光像被筛过的金粉,细细铺在圣基茨首府巴斯特尔鹅卵石拼就的街面上,18世纪的英国钟楼正指向九时三十分,钟摆下方蜷着三只毛色油亮的流浪猫。
糖果色的联排房屋沿着山坡起落,普鲁士蓝的百叶窗后斜伸出木槿花枝,靛青色门楣上方悬挂着驱魔用的山羊角。杂货店老板将成串的辣椒挂上门楣,红黄相间的果实垂落至悬挂的铸铁油灯罩,风掠过时会叩响灯罩内的黄铜铃铛。拐角处漆成樱粉色的建筑挂着「1787」铁艺门牌,二楼的露台边缘用碎瓷片拼贴出克里奥尔谚语,被雨水冲刷的字迹仿佛在诉说种植园时代的往事。
戴鸭舌帽的渔夫在码头石阶摆开银鳞闪烁的渔获,裹着头巾的商贩在木桶里码放玳瑁色面包果。铸铁栏杆围着的露天市场里,肉豆蔻与芒果干的气味交织在贩卖巫师草药的老者烟斗里。彩色校车驶过时带起一阵风,惊飞在蔗糖厂废墟筑巢的蓝嘴黑鹃,羽翼掠过种植园遗址锈蚀的铜钟,钟身刻着奴隶主家族的纹章已模糊难辨。
当暮色将基督教会尖顶染成薰衣草紫,糖火车改造的观光电车叮咚驶过黄槿花夹道的滨海公路。铸铁灯柱次第亮起的瞬间,整条街道忽然在光影中折叠——殖民时代的苦痛与度假天堂的欢愉,旧砖墙里的叹息与游艇码头的香槟杯,都在海风中轻轻摇晃,像极那位街头画家调色盘里未干的油彩,正在等待下笔的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