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雾气笼罩着旧金山的码头，萨姆·斯佩德办公室的百叶窗缝隙间渗出浑浊的灯光。黄铜台灯在他深核桃木办公桌上投下不规则的光晕，照见散落的雪茄烟灰与半杯冷掉的波本威士忌。玻璃镇纸里凝固的微型帆船模型在阴影中微微晃动，仿佛预感到某艘载满秘密的幽灵船正在金门大桥外的浓雾里徘徊。
布莱姬·奥肖内西推开门时带进了咸腥的海风，黑貂皮大衣滑落肩头的瞬间，空气里浮动起黑兰花香水与海洛因针剂混合的微妙气息。她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折射出某种病态的光泽，像极了斯佩德五年前在巴尔的摩码头见过的那个锡兰走私犯眼眶里的义眼——当时那个人的尸首正在涨潮的海水里浮沉，镶嵌宝石的假眼球被浪头卷走，成了海湾深处某条鳗鱼的临时玩具。
当镶金边的《马耳他之鹰》图册在褪色地毯上摊开，镂刻着撒拉逊骑士纹章的铅制雕像照片让斯佩德想起了父亲收藏室里的捕鼠夹。那个维多利亚时代的老物件永远挂着半腐化的乳酪，黄铜弹簧在黑暗里泛着引诱的光。此刻办公室墙上悬挂的侦探执照突然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证件照里年轻十岁的自己正透过雾蒙蒙的玻璃框，注视着此刻深陷于天鹅绒沙发里的男人。
科林伍德掏出镀镍左轮手枪的动作带着退伍军官特有的节奏感，雕工精美的枪柄纹章在灯光下如同中世纪手抄本上蠕动的荆棘。子弹击碎台灯玻璃罩的刹那，斯佩德注意到弹头刻着与黑鹰底座相同的蛇形符号——三年前威尼斯双年展失窃的那套拜占庭火器收藏中，曾出现过同样的印记。水晶碎片划破布莱姬脖颈时，他闻到了夹杂在血腥味里的檀香，这让他想起曼德雷酒店313房间床头柜上那尊断臂的观音像。
当晨雾开始舔舐唐人街的琉璃瓦屋檐，斯佩德站在渡轮大厦顶层的钟楼里。黑鹰雕像躺在他脚边的帆布包里，铅制表面正渗出细密的汗珠，仿佛这件横跨三个世纪的赝品也感知到了宿命的到来。海平面泛起铁灰色的晨光，他看见货轮"阿勒克图号"桅杆上的鹈鹕突然集体振翅，黑色的羽毛如同撕碎的合同纸页般盘旋升空。在他右口袋深处，布莱姬留下的珍珠耳坠正在摩挲那枚伪造的联邦探员徽章，两种金属细微的摩擦声竟与海关大楼的钟摆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