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影视城的樱花开了。细碎的花瓣飘落在古装剧组的青石板路上，佐藤绫乃蹲在监视器后，望着场记板第37次落下。导演的上海腔穿透潮湿的空气："那个日本姑娘，过来试贵妃的台词。"场务推了她一把，她踩着花盆底踉跄两步，发髻上的金步摇晃出细碎的响。这是她来中国的第五年，中文台词仍带着关西口音，像混进碧螺春里的一滴梅子酒。
最先溃败的是胃。2018年刚签下艺人合同时，绫乃对着湖南卫视选角导演递来的臭豆腐瞳孔地震。剧组餐车飘来的螺蛳粉气息总让她想起家乡的纳豆，只是味道更汹涌霸道。她躲在房车用保温杯冲速食味噌汤时，灯光师老陈总会叩响车窗："绫妹子，要不要尝尝我家腌的辣白菜？"东北话混着泡菜香撞碎她的乡愁，不知哪天起，她的储物柜里多了瓶郫县豆瓣酱。
横店的夏天烫得人发昏。古装剧里饰演丫鬟的第五个月，场务在四十度高温里递给她冰镇王老吉："导演讲下个镜头你站左侧机位。"她把"左侧"听成"厕所"，举着团扇原地转了三圈。监视器后的哄笑震落檐角残雪，副导演却盯着回放嘀咕："这惊慌失措的样子，倒比设计好的动作更真实。"次日通告单上，她的名字从群演栏跳进了特约演员列。
真正转折点在武汉的悬疑剧片场。饰演法医助理的第三天，她对着验尸台道具腿软，恍惚想起京都老家寺庙里的往生烛。制片人突然叫停拍摄，指着她对编剧说："把她改成在日本学过医的留学生，台词用中日双语。"那夜长江灯火连天，她把父亲寄来的和服腰带锁进行李箱最底层，手机响起新消息提示——网飞剧组在找会说日韩双语的特型演员。
杀青宴上，四川导演醉醺醺拍她肩膀："知道为啥选你？"辣椒油顺着他的普通话往下滴，"你这眼睛会说话，像王家卫镜头下的章子怡，又掺着点岩井俊二的疏离感。"绫乃抿口白酒，喉咙烧出富士山形状的灼热。窗外黄浦江邮轮拉响汽笛，她在玻璃倒影里看见穿巫女服的自己，正与旗袍加身的倒影渐次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