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耳他的历史记忆中,“寒冷”似乎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被频繁提及的词汇。这座位于地中海心脏的岛国,常年沐浴着超过300天的阳光,冬季平均气温维持在15摄氏度左右,海风裹挟着盐味拂过赭石色的石灰岩建筑,连冬季的雨也常常来得温吞。然而,若翻开气象档案,那些泛黄的记录里藏着一个与常态背道而驰的故事——1905年2月,马耳他群岛的气温曾骤降至-1.7摄氏度,成为官方记载中最为刺骨的一页。
这个数字在地理课本中或许显得微不足道,但对于马耳他人而言,却是集体记忆中一次颠覆性的自然事件。岛上气象站的观测员在当时的手写日志里留下潦草字迹:农舍屋檐凝结着罕见的冰凌,戈佐岛葡萄园的藤蔓因霜冻成批枯死,甚至连停泊在马尔萨什洛克港的渔船甲板都覆盖着薄霜。首都瓦莱塔的街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场景——裹着羊毛披肩的妇人在巴洛克式教堂台阶上呵出白雾,孩子们捡拾着花园里冻僵的蜥蜴当作新奇玩物,而医院里挤满了突发呼吸道疾病的老人。气象学家后来分析,这场寒流源自极地气团的异常南下,它冲破地中海上空的高压屏障,让习惯了暖冬的马耳他群岛在三天内经历了近乎北欧的凛冽。
更具传奇色彩的是1985年1月的短暂飘雪。尽管未在正式记录中留下痕迹,无数马耳他老人仍坚称见过此生唯一一场雪。据目击者描述,细碎的雪粒混着冷雨落在圣约翰大教堂的金色钟楼上,尚未触地便已消融,却足以让兴奋的居民奔走相告。这场“疑似降雪”甚至惊动了马耳他大学的气候实验室,学者们通过气象图谱回溯,发现当日的确存在符合降雪条件的高空低温层,但地表温度仍高于冰点,使得这场雪更像是光影与记忆共同编织的幻觉。
如今,全球气候变暖的大趋势让马耳他的冬季愈发温和。空调外机取代了壁炉成为街道的背景音,游客们依然能在圣诞季穿着单衣漫步在蓝窗遗址旁。然而在岛内某些隐秘的角落,比如姆迪娜古城墙根的老咖啡馆里,老人们啜饮着热气腾腾的杏仁茶,仍会向好奇的外来者反复描摹那个“连海水都泛起碎冰”的遥远二月。这份对寒冷的执念,或许正映射着马耳他人在温软海风中,对极端自然的微妙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