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武汉还浸泡在湿漉漉的江雾里，我攥着登机牌站在天河机场的落地窗前，看玻璃上的雨痕将跑道灯光晕染成流淌的橙色河流。三十小时后，当机翼扫过马耳他的湛蓝领空，舷窗外骤然闪现的金黄色块仿佛上帝失手打翻的蜜罐——那是中世纪城墙、巴洛克教堂与蜂蜜色岩石共同编织的群岛图景。
三月的海风还带着凉意，却裹不住瓦莱塔城陡坡上九重葛的香。圣约翰大教堂的金箔穹顶下，骑士团徽章在黑白大理石地面投下细长的影子，游客的脚步声在十六世纪的寂静中荡起回响。我的登山鞋底沾着丁力悬崖的赭色砂砾，裤脚还留着戈佐岛渔船溅上的浪花，此刻却站在医院骑士团图书馆的雕花木梯上，透过古老的拱形窗棂，望见维多利亚城门与格兰德港纠缠的曲线。阳光给每块方石镀上焦糖色的釉，恍如穿越战火与时光的琥珀。
在姆迪娜迷宫般的小巷里，白发店主用布满皱纹的手为我切开裹着芝麻的焗茄子。马耳他十字图案的瓷盘盛着用葡萄酒渍过的仙人掌果，酸甜汁水浸润舌尖的刹那，流浪猫正跃上圣保罗大教堂的砂岩栏杆。海对岸的斯利马码头，晚霞把三桅帆船的桅杆染成玫瑰金，我数着浪涛在防波堤上碎裂的节奏，忽然听懂这个岛国用风蚀岩层书写的密语——所有远行都是归来，每粒砂砾里都住着流浪的故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