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着咸涩的气息钻进窗缝时,我正在用铅笔头在作业本背面画一只军舰鸟。妈妈常说我们岛上的孩子生来就懂得听风的声音——当棕榈叶开始不安地颤抖,当早起的渔船上晾晒的鳕鱼干忽然变得潮湿,十六岁的手掌贴在教室铁皮窗框上,就能感觉到某种震颤正穿透加勒比海的蓝色皮肤。
暴雨总爱在黄昏时分造访。我和卡丽莎共用一把印着酒店标志的雨伞往家跑,橡胶雨靴踩在圣乔治教堂褪色的石阶上,溅起的水花里浮着鸡蛋花的碎瓣。旅游手册里永恒的阳光海滩此刻躲在灰蒙蒙的雨帘后,倒是码头方向传来的钢鼓声更真切些,像老布兰森修理铺的锤击,一声声敲打着岛上绷紧的神经。
父亲已经三天没有解开渔船缆绳了。他蹲在门廊擦拭祖传的铜制罗盘,那上面的锈迹比去年飓风季留下的还多。"朱妮娅,"他突然把罗盘举到耳边,"听见吗?珊瑚礁在低语。"我数着阁楼地板的裂缝入睡时,终于明白那种笼罩全岛的焦灼并非来自天气预报——渔汛期迟到了两个月,民宿的白色窗帘在空荡荡的阳台上翻飞如求救的旗语,就连校车经过免税店林立的湾区大道时,都像一条搁浅的银鱼。
上个月地理课展示的卫星云图在梦里反复膨胀,绿色光点聚合成名为"诺亚"的风暴眼。但此刻我在卡丽莎家后院的老榕树下,用椰壳帮她弟弟制作新的陀螺。我们脚下的沙地还留着上代人播种木薯的沟壑,更深处沉睡着甘蔗园的铁镣。暴雨冲刷后的天空蓝得让人心悸,新来的候鸟正在调整飞行编队,而海平面正在秘密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