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贴在窗户上,我看见德语老师劳拉女士的嘴唇在动,却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教室暖气开得太足,法兰克福十一月的阴雨天气把二十七个字母的单词黏在舌尖,当她说"现在请新同学自我介绍"时,我攥着从二手书店买的《格林童话》,封皮上的小红帽正被我的汗渍染成暗红色。
午餐盒里的梅菜扣肉总是最先凉掉。同学们用黄油刀优雅地剖开全麦面包,奶酪与生火腿的冷香弥漫开来,我蹲在储物柜夹角吞咽最后一口米饭,第无数次想起上海弄堂早点铺蒸笼揭盖时的白色烟雾。直到某天金发的莉娜把她的酸黄瓜三明治掰成两半,我的亚麻布餐垫上落下一点黄芥末,像颗莽撞的星星。
圣诞市场亮灯那晚,历史老师布置的家族树作业正趴在我书桌上打瞌睡。外婆裹粽子的棉线还缠在铅笔盒夹层,父亲诊所里的德语病历散落在抽屉,母亲烘焙姜饼人的模具挨着老家带来的青花瓷筷笼。我在谷歌地图上来回丈量柏林到杭州的直线距离,电脑右下角突然跳出足球社团群组通知——马克斯忘了带护腿板,尼莎提议周末去美因河岸捡榛子,十三个表情包欢快地跳出对话框,其中三个带着我发的中式熊猫贴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