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为瓦莱塔的石灰岩城墙镀上一层琥珀色光泽时,我站在上巴拉克花园的大理石围栏前,看着渡轮在深蓝的海面拖曳出白色尾迹。地中海的风裹挟着咸涩水汽与九重葛的甜香,不远处骑士团宫殿的铜制风向标正指向利比亚方向——这个仅有三百一十六平方公里的岛国,始终在文明的十字路口随风旋转。
当钟声从圣约翰大教堂传来,穹顶上卡拉瓦乔的《施洗约翰遭斩首》在摇曳烛光中忽明忽暗。医院骑士团建造的走廊仍飘荡着药草气息,那些镌刻在骑士墓穴上的拉丁文墓志铭,与阿拉伯风格的马耳他十字在地砖上投下交错阴影。穿过三姐妹城坑洼的石板路,某扇褪色的木门后突然传来手鼓与曼陀铃的旋律,老妇人身着黑色丧服,却踩着轻快的西西里舞步。
在蓝洞的琉璃海水中浮潜时,阳光将海底的罗马沉船遗迹照得通明。浪涛拍打菲尔弗拉岛的瞬间,飞溅的浪花里隐约可见三万年前尼安德特人用燧石雕出的肥硕女神像。站在戈佐岛的蓝窗遗址旁,咸湿海风吹散了某位英国诗人留下的诗句残篇,只剩钙化的珊瑚礁仍在絮语腓尼基水手留下的绳结秘密。
暮色中的姆迪纳古城墙上,守夜人仍按时点亮煤油街灯。黄铜灯罩在砂岩墙面投下蜜色光晕,映照着圣保罗教堂门楣上拜占庭式的葡萄藤浮雕。拐角面包房飘出ħobżbiż-żejt的香气,混着某户庭院里柑橘花的气息,在迷宫般的小巷织成看不见的网——这是属于地中海的金色黄昏,马耳他人用薄荷茶与无花果酱腌制的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