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正午的阳光像熔化的金箔,碎在海面嶙峋的石灰岩上。达芙妮湾的悬崖被晒成焦糖色,层层叠叠向外舒展,仿佛某个远古神祇随手抛掷的陶器碎片。海风裹挟着咸腥味掠过罗马时代遗留的盐田,在蜂窝状的方形水池里激起细小的涟漪,三十个世纪前的采盐人是否也曾在此处揩去眉角的汗珠?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浮现,我便被岩缝间挣扎着开出的紫花海角旋茴攥住了视线——在马耳他,每一寸贫瘠的岩石都在证明生命的狡黠。
三趾鸥的尖啸刺破凝滞的暑气,悬崖下方突然腾起翡翠色的浪。两位包着头巾的渔妇正在用腓尼基语唱诵般的调子交谈,她们脚下延伸着新石器时代的驮货通道,被独轮车车辙打磨得发亮的石槽里,还嵌着中世纪阿拉伯商人遗落的琉璃珠。教堂钟声从三公里外的姆迪娜古城传来时,海水刚好漫过水下神庙群的矮墙,那些用鹿角雕刻的丰产女神像在粼粼波光中苏醒,被二十世纪潜水员发现的祭坛石台上,犹可见迦太基水手用赭石描绘的星辰方位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