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还未完全染透南太平洋的天空,薄雾里已传来椰壳风铃叮当的碎响。空气先于视觉捕捉到菜场的信息——咸涩的海风裹着红毛丹清冽的果香,混着刚出炉的树薯糕的焦香,穿过棕榈叶编织的围栏,将人牵引进这片斑驳的色彩漩涡。赤足的老妇人头顶木制托盘,金枪鱼尾鳍上凝结的盐晶折射出棱镜般的光,被染成翠绿的香蕉叶上,紫得发亮的野生芋头堆成小塔,珊瑚红的辣椒粉与乳白的椰蓉在藤筐里形成月牙状的阴阳图案。
留着卷曲白发的渔夫正用椰壳刮着绿皮木瓜的内瓤,手腕翻转间木瓜籽叮叮咚咚滚入铁皮桶,某种古老的韵律让路过的小女孩停住脚步,粉色珠串编成的辫梢垂在肩头轻轻摇晃。她的母亲蹲在芭蕉叶铺就的摊位前,指尖摩挲着面包果青黄相间的表皮,跟头戴扶桑花的摊主用比斯拉马语讨价还价,尾音总带着海浪拍打暗礁的拖腔。隔壁卖卡瓦酒的老汉无需开口,装着土黄色液体的椰壳杯在槟榔染红的牙缝间忽隐忽现,潮湿的木香气随着晨雾愈浓。
铁皮屋顶漏下的光柱里,成千上万条银鳀鱼在藤篓中跳跃,鳞片化作银河倾泻在火山岩铺就的地面。穿草裙的少女突然哼起调子,用贝壳刮去面包果坚硬的表皮,乳白色汁液顺着指节滴落,她的影子在剥落的果皮间摇曳,渐渐与背后斑驳的壁画重叠——那些用赭石颜料画出的古老图腾,守护着满载芋头的独木舟穿越千年时光。咸腥味的海产摊位旁,穿牛仔裤的白人游客正被小孩们簇拥着试吃诺丽果,青涩的果实在唇齿间炸开的瞬间,男孩们咯咯笑着躲进母亲们五彩的裙摆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