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午夜的钟声越过国际日期变更线,撞碎在南太平洋第一缕星光里时,瓦努阿图群岛正在经历新旧年轮交替时特有的魔幻时刻。海风从圣埃斯皮里图岛的雨林深处卷来丁子香气息,裹挟着32种语言的欢呼声,此刻火山口蒸腾的白烟与沙滩篝火交织成灰蓝色雾霭,让散落在83个岛屿上的村落如同悬浮在星海中的发光水母。
在维拉港码头,系着扶桑花的原住民鼓手开始敲击纳马洛树制成的图腾鼓,这种能模拟雷声的古老乐器曾用于召唤季风,此刻正与悉尼歌剧院直播过来的跨年烟花形成奇妙共振。皮肤黝黑的孩童赤脚奔跑,手腕脚踝的露兜树叶环与贝壳串随着舞动沙沙作响,他们捧着用槟榔叶包裹的拉普拉普——蕉叶蒸熟的芋头与海龟肉,在椰壳火把的光晕里寻找能看清亚苏尔火山喷发的绝佳角度。那座世界上最易亲近的活火山每隔二十分钟就将金红色岩浆抛向墨色天幕,宛如大地为新岁点燃的烛火。
穿草裙的酋长在火山观测站旁吟唱起有千年历史的呼咒,混合着法语与比斯拉马语的倒计时声浪中,我接过当地人递来的卡瓦酒。这种用椒根调制的饮品让舌尖泛起麻痹的酥痒,恍惚间看到戴面具的舞者从棕榈林踏浪而来,他们腰间的野猪牙碰撞出类似风铃的声响。有人在火山硫磺雾里放飞用面包果皮制作的孔明灯,暖黄光点与南十字星群逐渐模糊了界限。
当沸腾的岩浆湖上方炸开游客带来的电子烟花时,时空褶皱里的原住民正用露兜树皮沾火山灰,在彼此后背绘制象征新生的海龟图腾。穿比基尼的澳大利亚背包客和戴椰子壳胸罩的村落少女手挽手跳进潟湖,激起的水花惊醒了珊瑚丛中熟睡的闪光鱼群,它们鳞片反射的幽蓝磷光,竟比悉尼港的激光秀更令人目眩神迷。
子夜零时的潮水漫过林顿帕特森船长1774年登陆时的锚链,来自北岛的巫师开始往火山口投掷活鸡祭祀,血腥气惊起十二只狐蝠划破月晕。而在现代化度假村的露天酒吧,留着雷鬼头的混血调酒师正在调配名为“火山爆发”的鸡尾酒,碎冰撞击声里,他神秘兮兮地说这配方来自他祖父——二战期间被困于此的美国大兵与巫医妻子的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