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马耳他岛嶼的石灰岩染成蜂蜜色时,伊芙琳祖母的厨房总会准时飘出橄榄油与迷迭香交织的暗香。窗台斑驳的搪瓷炖锅上方,几朵晒得半干的琉璃苣花正簌簌掉落淡蓝色花瓣,坠入咕嘟作响的汤汁里划出涟漪——这正是戈佐岛主妇们严守百年的秘密,当最后一缕阳光沉入瓦莱塔港,就该唤醒沉睡在陶瓮里的春天。
这种被称作Soppatal-ġulġlien的汤汁,需要将月见草、旱金莲和玫瑰茄浸泡在初榨橄榄油里整整四十八小时,待花萼与果胶分离出绸缎般的质地,才会混入戈佐岛独有的紫皮洋葱慢火焙炒。我常蹲在石砌灶台旁数祖母数十年如一日的手势:她不用量匙,三指撮起晒干马郁兰的动作像在捕捉海风,而舀起浪花般跃动的矢车菊花瓣时,必须用汤勺沿着顺时针画七个完整的圆——"七个波浪才能安抚住大海的脾气",她总用带着阿拉伯口音的马耳他语念叨,仿佛正在调和的不是汤料,而是迦太基人与圣约翰骑士团在此交融的七百个春秋。
铸铁锅底跃起第一串金色油泡时,切碎的日光番茄会铺成珊瑚礁的模样,艳红果肉与白瓷汤匙碰撞出类似骑士铠甲相击的脆响。这时整个老城都暗下来,只有灶火在祖母银丝边缘跳动,海盐粒落在瓦罐里发出细雨般的沙沙声。等到缀着水瓜柳碎末的汤汁漫上粗陶碗沿,她总会用雕着八角星图腾的木勺背沾点汤汁,在我额头轻轻画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