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柏林市政厅广场上,示威者举着"停止不受控移民"的标牌在警戒线后涌动,警用直升机在铅灰色云层下盘旋。德国选择党(AfD)支持者与反示威团体相隔五十米对峙,双方的口号声在哥特式建筑群间碰撞出混响。中年工程师托马斯握着自制的"住房危机与非法移民"横幅,这已是他今年第三次参加类似集会——在柏林西南的施潘道社区,难民安置点附近房租两年上涨了35%。
这种场景正在从德国东部的德累斯顿蔓延至整个联邦。2023年前八个月,德国新增庇护申请突破23万件,较去年激增77%,联邦移民与难民局堆积的档案袋已经触及天花板。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的最新报告显示,德国境内非法居留者数量悄然攀升至约62万,相当于法兰克福全市人口。总理朔尔茨在9月例行记者会上三次调整坐姿,当被问及是否会修改宪法第16a条庇护权条款时,他的回答比往常迟疑了五秒。
慕尼黑Ifo经济研究所的模型显示,每增加1000名寻求庇护者,德国地方财政年均支出将增加4.7亿欧元。巴伐利亚州某城镇的公务员系统中,处理庇护事务的人手在过去五年扩充三倍,市政厅仍需要每周增开两晚的特别服务窗口。莱比锡某难民安置点的志愿者艾米丽发现,来自叙利亚的穆罕默德全家已经在集装箱房里度过第三个冬天,他的德语仍然停留在"A1"水平。
这种现实困境与两幅截然不同的城市图景交叠:柏林米特区咖啡馆里,年轻创业者正在讨论如何雇佣突尼斯程序员;而开姆尼茨的退休教师沃尔夫冈在市政听证会上拍桌质问,社区医院为何取消了免费德语课程。民调机构Forsa的数据显示,支持"法兰西式移民改革"的德国民众比例从2021年的38%升至54%,极右翼政党在萨克森州的地方支持率突破30%临界点。
当勃兰登堡门上的欧盟旗帜被强风掀起时,法兰克福学派传人哈贝马斯在《时代周报》撰文警告,德国正在重演魏玛共和国的政治极化。但更多人认为,这个经历过"欢迎文化"沸腾年代的国度,正试图在摇摆的天平上寻找新支点——既要化解民众的生存焦虑,又要守住基本法第1条"人的尊严不可侵犯"的底线。就像科隆大教堂尖顶投下的影子,在黄昏中既笼罩着穆斯林移民的面包工坊,也覆盖了极右翼集会的警戒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