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渗入海平面时,瓦努阿图的浪仍蜷在深蓝色的褶皱里。火山岩堆积而成的礁石率先苏醒,棱角分明的轮廓浮现在雾霭中,像远古巨兽的脊椎骨。潮水退却后的沙滩残留着银白色纹路,某个拾贝的孩童踩过,脚印立刻被渗出的海水填成小小的镜面。
渔船的柴油引擎声从三公里外的埃法特岛传来,撕开凝结的薄荷色空气。但这声响很快被海浪揉碎,化作细盐般的颗粒,消散在蒸腾的水汽中。渔夫们黑檀木色的手臂扬起时,独木舟的剪影恰好切开初升的太阳,金箔似的碎光从棕榈叶编织的渔网缝隙漏下,惊动了浅滩处蓝绿色的小鱼群。
教堂钟声自山腰盘旋而下,混着露水滚过香蕉树叶宽大的掌纹。女人们腰间的树皮布染裙摆出波浪,赤足踩过湿润的红土地,走向由珊瑚砌成水槽的露天菜园。她们弯腰摘取芋头叶时,晨曦恰好漫过雅苏尔火山的硫磺烟柱,将淡紫色的投影拓在那些年轻或不再年轻的脊背上。
港口咖啡馆的铁皮屋顶开始泛白,混着海盐的风掀动吧台上手写的价目表。褪色的圆珠笔迹标注着"拿铁——800瓦图",某个荷兰背包客将相机搁在锈迹斑斑的桌角,镜头盖浸在昨夜遗留的雨滴里。当第一艘载满菠萝的渡轮拉响汽笛,整个维拉港突然抖落最后一丝睡意,礁湖深处的砗磲贝缓缓开合,吐出一串晶莹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