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透马耳他老城区参差的屋檐,在鹅卵石地面上勾出一串跳跃的光斑。我拎着鼓胀的亚麻布袋穿梭在蜂蜜色巷弄间,袋子里手工面包的麦香正与晾晒在阳台的腌渍橄榄暗自较劲。三只橘猫蹲在黄铜门环前打哈欠,窗台上晾晒的茴香籽簌簌落入花边桌布映出的光晕里,这里的时光如同浸泡在特级初榨橄榄油里,连呼吸都带着慢条斯理的醇厚。
当叮叮当当的铜铃声第七次与某个蓝漆木门框撞出回响时,面团发酵般的膨胀感突然顶到喉咙口——我又在圣约翰教堂后巷迷路了。屋檐垂落的三角梅扫过肩膀,紫红色花瓣混着面包屑落进石缝,突然明白为什么本地人总说马耳他的巷子是会吃路标的魔法肠衣,每道拱门后都可能藏着折叠的空间。鼻尖忽然捕捉到若有若无的肉桂甜香,就像童话里汉塞尔与格莱特的面包屑,这缕香气牵引着我钻进更狭窄的石隙,直到豁然跌入一片缀着鲜红天竺葵的蔚蓝豁口。
海浪裹挟着烤咖啡豆的焦香扑进鼻腔时,布袋里的佛卡夏已被体温熨得微烫。转角理发店飘出六十年代电台金曲,穿背带裤的老先生从二楼悬下竹篮,用带着意大利腔的英语问我是否要买新摘的仙人掌果。当墨绿色百叶窗推开时泄露的面团发酵气息,混着某户人家周日炖兔肉的月桂叶香气,像松软的海绵蛋糕吸饱了所有意外与惊喜。此刻我终于读懂教堂穹顶那句褪色烫金铭文——“主将迷途羔羊的足印,都酿成了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