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晚风裹挟着香水与清酒气息撞进鼻腔时,李红正对着后台布满裂痕的镜子给唇色补妆。镜子里三十三岁的轮廓被金色珠帘割裂成几块,恍惚看到十九岁在成都酒吧试工的自己,那时她总爱涂橘红色唇蜜,不像现在只能用丝绒质地的暗红遮住唇纹。
"Liさん,103包厢。"经理村上推开更衣室的门,日语里夹着生硬的中文发音。李红应声起立,过膝长靴包裹的小腿绷得笔直。这些年在横滨港区换了三家店,她逐渐懂得如何把东北口音藏进东京腔的尾音里,就像把旗袍上的牡丹绣花换成和风金丝菊。
推开包厢门的前一秒,她习惯性摸了摸右手腕的玉镯。冰凉的翡翠贴着皮肤,是去年春节托同乡从沈阳带来的。手指划过内圈刻的"福"字时,东京湾邮轮的汽笛声恰好穿透墙壁,与隔音门里飘出的邓丽君《空港》混在一起。台籍客人醉醺醺地举着麦,咬字比二十年前录像带里的更模糊。
矮桌上五色果盘堆成富士山状,李红跪坐时听见膝盖骨咯吱作响。大阪来的建筑社长正在教上海新来的姑娘猜拳,上海话混着关西腔在威士忌泡沫里翻腾。她熟练地给社长续上冰球,指尖刻意擦过对方尾戒上的家族纹章——上周这位社长夫人刚送来新款爱马仕丝巾,要求是每周三的包厢必须空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