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扑上礁石时,悬在港湾上方的晨雾正在消散。货轮低沉的汽笛声划破天穹,惊起白腹蓝背的鲣鸟,成串羽翼掠过十六世纪的红砖城堡残骸,在泛着铁锈色的炮管上抖落露水。圣基茨岛的黎明总是从甘蔗田开始苏醒,焦糖色的土地里仍嵌着殖民时代留下的铜制收割机齿轮,某个卡在沟壑间的生锈铃铛突然被风推动,发出恍若黑奴笑语的叮当声。
穿紫色罩袍的老妇人沿贝壳铺就的小径走向巴斯特尔市场,她头顶铜盘里堆叠的杨桃正在淌蜜,果香与港区飘来的沥青味在教堂尖顶下交融。七十年前倒下的钟楼石砖缝隙间,指甲盖大小的金斑蝶正破蛹而出,翅膀上明黄的纹路恰似法国人留下的鸢尾花徽,又像英国人镌刻的狮纹图腾。当地导游嚼着酸豆树果实向游客比划:岛北的硫磺泉能让银器发黑,但戴金饰会越泡越亮——这片土地总能把异质的存在熬煮成新的传奇。
棕榈叶遮挡的码头深处,留着雷鬼辫的渔民拉起昨夜撒下的蟹笼,翡翠色的招潮蟹挥舞巨螯,甲壳上凝结的海盐结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彩虹。有个德国背包客在沙滩上翻开1730年出版的海盗日志,发脆的书页间掉出半片风干的木槿花,褪成暗红的瓣膜依旧保留着浪涛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