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反复剐蹭着皮肤,我裹紧二手店淘来的加拿大鹅羽绒服,在零下三十度的公交站台跺着发麻的双脚。手机屏幕显示公交车延误45分钟,鼻尖呼出的白雾在睫毛上结成冰渣——这已经是我移民多伦多的第三个月,口袋里还躺着昨天餐厅后厨结算的132加元现金,上面沾着洗不干净的洋葱味。
七年前决定技术移民时,我在北京CBD的落地窗前敲击键盘,PPT里“全球宜居城市排名”的柱状图节节攀升。作为985高校毕业的软件工程师,雅思7.5分的成绩单仿佛镶着金边,中介那句“五年拿绿卡”在视频会议里带着回响。如今站在Yonge街的漫天飞雪里,西装革履的承诺碎成了安大略湖冰层下的泡沫。
凌晨三点从华人超市兼职下班,推着购物车在NoFrills打折区徘徊,计算器上的数字随着汇率换算不断跳动。货架深处突然传来熟悉的《浏阳河》旋律,两个广东口音的中年人正在为0.29加元/磅的蔫苹果争吵。我攥紧购物车里临期牛奶的手突然颤抖——上个月老领导的朋友圈刚晒出儿子在朝阳区的婚房,那水晶吊灯的光晕恰好照亮我当年工位的位置。
医疗保险账单寄到时,我在租住的地下室用谷歌翻译逐行解析。腰部剧痛发作那夜,急诊室护士听完OHIP卡号后笑容瞬间冷却的微表情,比医生说的"chronicfatiguesyndrome"更让我心惊。窗外的极光还在社交媒体上流转着梦幻的蓝绿色,朋友却悄悄发来消息:隔壁楼的印度小哥被便利店辞退后,用攒了五年的枫糖浆劵换了一张单程机票。
语言学校的结业典礼上,乌克兰女孩捧着咖啡师资格证痛哭失声。她丈夫的机械工程师执照在加拿大像张过期彩票,现在每天驱车两百公里安装石膏板。投影仪播放着尼亚加拉瀑布的旅游宣传片,白茫茫的水雾里,我看到十六个时区外父母佯装轻松的视频通话背景——医院走廊的LED屏始终亮着刺眼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