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坦纳岛深褐色的火山岩上时，母亲已经用椰子纤维编织的扫帚扫净了门前的珊瑚沙。咸涩的海风裹挟着露兜树叶的清香钻进鼻孔，我蹲在面包果树下，看妹妹踮脚摘取沾满晨露的诺丽果。不远处的海岸线上，十二个背着小书包的身影正赤脚踩过退潮后裸露的贝壳滩，他们的教室是四根椰子树干支起的棕榈叶屋顶，而黑板是火山喷发形成的天然玄武岩板。
父亲粗糙的掌心还残留着昨夜卡瓦酒的清香，此刻正握着鱼骨制成的长钩修理独木舟。自从国际航运公司的货轮在珊瑚礁区泄漏柴油后，那些原本轻易就能捕满竹篓的蓝鳍鲹鱼越来越少见了。我数着父亲鬓角新增的白发，它们和刺青师用柠檬汁染蓝的古老图腾交织在一起，像是潮水在礁石上留下的盐霜。十五岁生日那天，村长用火山灰在我锁骨处纹上军舰鸟图案时说过，我们的祖先正是追随着这种能连续飞行六十昼夜的海鸟，才在这串珍珠般的群岛上扎下了根。
学校铁皮屋顶在正午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白光，新来的澳大利亚老师第三次试图让我们用平板电脑绘制飓风路径图。可我的铅笔总是不由自主描出另外的曲线——去年"帕姆"飓风掀翻教堂锌板屋顶时，玛格丽特嬷嬷珍藏的贝壳念珠散落在泥水里的轨迹；上个月涨潮的海水漫进储存薯蓣的地窖时，那些漂起来的陶罐形成的漩涡。镇长办公室新装的太阳能板在椰林间闪闪发亮，他们说下个月首都维拉港会有气候变化的国际会议，可我分明听见海浪在月圆之夜比祖父年轻时多爬上了三块礁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