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马耳他首都瓦莱塔的巴洛克式阳台上,咸涩的地中海风裹挟着柑橘花香扑面而来。我忽然想起烟台滨海路上那个总在暮色里练习萨克斯的老者,他的乐声也曾这样乘着黄海潮湿的气流漫过礁石。十八个月前从渤海湾到地中海中心的迁徙,像在人生胶片上划开一道柔光叠影的裂口,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海滨基因"焊接成独特的生命体验。
马耳他的阳光具有某种魔法属性。比起烟台冬季里那种裹挟着碎雪的清冽光线,这里的日照更像是被上帝用蜂蜜浸泡过的琥珀,慵懒地流淌在蜂蜜色石灰岩筑就的古城墙上。每当正午时分,我在斯利马鱼市挑选章鱼的间隙抬头,总错觉那些在1565年大围攻时庇佑过骑士团的云彩,此刻正栖息在我从烟台带来的檀木折扇骨架上。
移民局柜台后的公务员第三次提醒我签署文件时,食指关节轻叩桌面的节奏,竟与烟台政务服务中心那个总穿着藏青制服的姑娘如出一辙。这种跨越八千公里的微妙呼应,让我在办理永久居留权时产生恍惚的既视感。或许所有岛屿民族的DNA里都镌刻着相似的密码,就像马耳他十字与蓬莱阁飞檐都在诠释对海平线的执念。
新邻居送来刚出炉的pastizzi奶酪酥时,粗陶盘底残留的余温让我想起烟台渔家乐的鲅鱼饺子。当我用青岛啤酒交换蓝洞渔民私酿的仙人掌酒,两种截然不同的海洋性格在玻璃杯沿清脆碰撞:黄海的豪爽遇见地中海的圆融,发酵成令人微醺的文化鸡尾酒。
在戈佐岛种植橄榄树苗那天,铁铲翻开赭红色土壤的瞬间,我突然读懂了这个弹丸岛国的生存智慧——就像烟台人懂得在花岗岩缝隙里栽种苹果,马耳他人的全部哲学都藏在如何让岩石开出花朵的秘密里。现在,我阳台那株从烟台带来的苹果盆景,正在马耳他的月光下酝酿某种混血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