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影婆娑的海岸线，此刻被一层白炽的阳光压得喘不过气。瓦努阿图维拉港的渔民塔维蹲在褪色的木船边，手指划过被晒得滚烫的船舷，指腹触到的不是往日湿润的海盐结晶，而是干燥的碎屑。他抬头望向天空，那里没有积雨云团翻滚的痕迹——去年此时本该呼啸而过的热带气旋，仿佛被某种无形力量劫持，整个南太平洋的季风循环正在发生令人不安的畸变。
这个由83座岛屿组成的国度，正经历着气象观测史上的最极端热浪。气象站数据显示，连续37天气温突破35摄氏度的阈值，夜间最低温度始终徘徊在29度以上，连最年长的酋长都摇头说，祖辈口耳相传的月相气候歌谣彻底失了效。在埃罗曼阿岛，百年榕树的根系从烤裂的土壤中暴起，龟裂的红土地里埋着晒成褐色的椰子，发酵的汁液在密封空间里膨胀爆裂，如同微型气候炸弹。
气候学家将这种现象称为"湿球温度危机"——当高温与湿度同时突破人体散热极限，树荫下的露天空间也会变成致命熔炉。医院接诊的热射病患者数量激增，但更隐秘的灾难潜伏在海水之下。沿海村落的老者发现，退潮后珊瑚礁间浮起一层银色屏障，那是数以万计的小鱼集体死亡后翻起的肚皮。海洋热浪使表层海水温度异常升高3.2度，共生藻类疯狂逃离珊瑚骨架，整个生态系统正在上演惨烈的末日之舞。
瓦努阿图气候中心的地下室里，研究员玛丽莲的电脑弹跳出成片的红色预警。她调出1970年以来的海温曲线，发现当前的升温斜率突然变得陡峭，就像是气候变化这台巨型机器被人偷偷更换了齿轮。"这不符合任何预测模型，"她对着卫星云图喃喃自语，画面里，本该向东南移动的云带诡异地停滞在珊瑚海上空，形成面积堪比整个新喀里多尼亚的"热穹"。
在传统依然活着的马勒库拉岛，祭司们重启了已经沉寂两代的求雨仪式。芭蕉叶编织的雨神像被40℃的热风吹得卷边，男人们踏着祖先舞步围成的圆圈，汗水还未落地就在红砂地上蒸腾成白烟。年轻一代举着智能手机穿梭在仪式现场，他们在社交媒体上直播龟裂的田园和干涸的蓄水池，标注着ClimateEmergency的话题标签。现代科技与传统信仰在这片灼热的土地上发生着微妙化学反应，某个十六岁女孩在直播中突然哽咽："我们的岛屿正在高烧不退。"
联合国气候报告的注脚里，瓦努阿图不过是小数点后四位的变化，但对于踩着发烫礁石捡拾贝类的儿童来说，这就是他们呼吸着的全部现实。当国际新闻开始用"太平洋烤箱"作为标题时，塔维划着他的独木舟出海，在毫无遮蔽的海面上，他突然看清了令人战栗的真相——被烈日蒸腾扭曲的水平线，恰似地球向人类发出的最后通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