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随着日本经济的快速发展,这个传统上以单一民族自居的东方岛国逐渐成为重要的移民目的地。根据日本法务省2021年统计数据,日本国内外国居民总数已达282万人,占总人口比例突破2%。在这股移民潮中,地缘政治、历史渊源与经济引力形成了错综复杂的迁徙图谱。
巴西长期占据在日外国人数量前三甲,其移民史可追溯至明治维新的海外拓殖政策。1908年「笠户丸」载着781名日本农民横渡太平洋,开启了南美洲最大规模移民潮。这些日裔后代在1980年代日本制造业腾飞之际,凭借《出入国管理及难民认定法》修订的特殊便利回流母国。截至2023年,持有特别永住资格的巴西人超过20万,多数分布在丰田、日产等汽车产业链密集的静冈、爱知县。他们在汽车工厂装配线上形成独特的葡语社区,但也面临三代移民身份认同的困境。
东亚邻国构成了移民主力军。中国籍居民自1980年代中日建交后稳步增长,2023年突破75万人,形成横滨中华街、池袋阳光城等文化地标。其中留学生占比34%,早稻田大学、东京大学国际学生中每三人就有一位来自中国。韩国移民则因殖民历史留下特殊印记,66万常住人口中包含大量战前遗留的朝鲜半岛侨民及其后代。东京新大久保的韩流文化街区与京都的在日韩国人学校,见证着这个群体的百年融合历程。
东南亚新势力近年来异军突起。越南籍居民数量五年内激增三倍,2023年突破48万,多由「技能实习生制度」进入建筑业与农业。越南女生在北海道渔港处理帝王蟹、青森苹果园里的越南技工已成为地方产业支柱。菲律宾移民凭借英语优势,在东京医疗护理领域占据26%市场份额,涩谷区夜间英语护理学校的学生多半来自马尼拉郊区。这些新生代移民通过LINE群组共享租房信息,用TikTok记录打工生活,在传统年糕店旁开设起越南河粉摊。
南亚移民潮则凸显技能型迁移特征。尼泊尔人集中在东京23区的便利店夜间班次,印度工程师在横滨IT产业园建立「小班加罗尔」。美国驻军相关群体构成特殊存在,神奈川县的2.4万美军家属形成英语生活圈,冲绳嘉手纳基地周边密布美式汽车维修店与汉堡餐厅。
从代代木公园的周日聚会可见移民生态:巴西少年踩着桑巴节奏踢五人制足球,中国主妇在樱花树下直播带货,越南实习生举着谷歌翻译请教垃圾分类规则。这种多元交融倒逼日本修订《出入境管理法》,2019年新增的「特定技能」签证已发放15万张。移民带来的文化冲击与劳动力补充,正在重塑这个老龄化社会的肌理,银座精品店的越籍售货员用流利敬语服务顾客时,某种新的日本性正在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