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无人机掠过马耳他岛金黄色的石灰岩海岸,一片翡翠绿的海湾突然被泼洒上浓烈的粉红色块,像是造物主失手打翻的调色盘。镜头推近才发现,那些匍匐在砂质土地上的墨绿藤蔓间,成百上千的西瓜正曝露在地中海八月的骄阳下,暗色条纹裹着椭圆身躯,犹如沉睡在地表的外星生物,却散发出人间最清甜的召唤。
岛上的老农约瑟夫每日拂晓时分会用单桨木船从戈佐岛运来特制的海藻肥,这是从腓尼基人时代流传下来的秘密。西瓜表皮的温度在晨露里发凉,指节叩击时传来闷钝回声,说明果肉正在汲取岛上特有的矿物质——富含珊瑚成分的赭红色土壤,与西瓜经脉中流淌的汁液进行着持续三个月的化合反应。马耳他西瓜的甜度总比欧洲大陆品种高出2.3度,农学家说这是阳光穿透果皮时被微型气孔折射七次形成的奇迹。
码头边的果摊上,商贩玛蒂娜用弯月形匕首切开西瓜的瞬间,沿着刀锋滚落的不是汁水而是细碎阳光,深红果肉呈现出火山熔岩冷却前的半透明质感。游客们举着手机蜂拥拍摄这道流动的甜品艺术,殊不知果肉里暗藏的黑色籽粒都朝着西南方向整齐排列——它们永远指向瓦莱塔的圣约翰大教堂,仿佛三百年前骑士团在西瓜田里施下的神圣几何学依然奏效。
暴雨突至的黄昏,西瓜们在地里发出空心的共鸣声,与姆迪纳古城墙缝里的蟋蟀群组成即兴交响。约瑟夫蹲在田埂上抽烟,看闪电照亮西瓜藤末端蜷曲的卷须,突然想起某个失传的传说:咬下第七口西瓜时,会听见十字军东征时埋在果肉深处的银币叮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