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的钢铁穹顶下亮起新的登机指示灯,巨大的银翼划过长江入海口的薄雾,一场横跨亚欧大陆的邂逅就此展开。向东飞行8726公里,穿越河西走廊的苍茫、掠过里海翡翠般的波光,舷窗外逐渐浮现出地中海的钴蓝色调,海面上散落的岛屿如同众神打翻的珠宝盒,其中三颗最耀眼的宝石,正是构成马耳他共和国的马耳他岛、戈佐岛和科米诺岛。
这条新开通的航线,悄然改写了中国与地中海心脏地带的时空距离。空客A350宽体客机以奶油色皮革座椅承载着对异域文明的好奇,当乘客在触控屏上划出飞行轨迹,会发现这条空中丝路恰好与古代香料之路形成奇妙的重叠。航行时间约十二小时,足够看完两部《地中海往事》纪录片,再用骨瓷杯装盛的龙井茶润泽被干燥机舱空气亲吻的喉咙,而机上菜单里突然出现的炖兔肉配红酒酱汁,已提前泄漏了马耳他料理的灵魂密码。
降落时分的卢卡机场颇具魔幻色彩,跑道仿佛直接铺展在浪涛之间。作为全球罕有的全透视机场,当起落架接触地面的刹那,乘客能清晰看见三百六十度环绕的蔚蓝海水,犹如飞机即将潜入深海的错觉。海关官员接过盖满各国签证的中国护照时会心一笑,这个融合了阿拉伯风情与骑士精神的国度,在窗棂雕刻着八角十字架的古老城门前,早已为东方来客准备好三重时空折叠的密钥。
穿过瓦莱塔砂岩城墙的瞬间,手机自动跳转到欧洲中部时间。圣约翰大教堂里镏金穹顶倾泻下的阳光,在卡拉拉大理石地面上勾勒出马耳他十字的光影;薄荷绿木质阳台从蜂蜜色石灰岩外墙探出,晾晒着与西西里岛同源的血橙;而Dingli悬崖边怒放的仙人掌花丛后,突然闪现的鲜红邮筒分明带着维多利亚时代的英伦印记。这片316平方公里的土地,用比上海市中心还小的疆域,将腓尼基船队的青铜撞角、圣殿骑士的镶金斗篷、拿破仑舰队留下的铜炮残片,统统搅拌进碧玉般的海水,熬煮成世上独一份的文化浓汤。
沿着东海岸漫步,会发现每个码头都停泊着luzzu渔船,船首绘制的荷鲁斯之眼在晨雾中半睁半闭。当上海外滩的霓虹灯熄灭三小时后,这里的渔夫正用混着马耳他语的意大利语叫卖当天捕捞的蓝鳍金枪鱼。钻进地下岩层里开凿的姆迪娜地宫,石壁上依稀可见远古先民用赭石绘制的航海图;站在戈佐岛蓝窗遗址旁,看夕阳把塌落的巨石拱门染成琥珀色,会突然读懂《荷马史诗》中奥德修斯被困海岛的焦灼——只不过如今困住旅人的,是马耳他群岛令人甘愿沉溺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