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着南太平洋这片零碎的群岛时,红土路上总会蒸腾起琥珀色的尘雾。瓦努阿图的骑手们裹着浸透汗水的头巾,胯下二手摩托车的减震器发出濒临散架的哀鸣,他们在盘山道划出蜿蜒的曲线,像一条贴地游走的蛇。背篓里的芭蕉叶层层包裹着冻鱼,车头挂钩悬着的麻布袋坠着八扎岛诊所的青霉素,后座用麻绳捆紧的泡沫箱上,凝结的水珠正沿着"中国货栈"的褪色红字滚落。
每个黎明都从珊瑚礁边缘的海水开始发亮。住在火山坡上的老汤姆会端着铁皮罐蹲在门口,等待车辙声碾碎晨雾。骑手保罗单脚支地刹住车,接过对方攒了半个月的硬币,从防潮挎包里取出贴着悉尼邮戳的信件——那是老汤姆在澳洲打工的女儿,往火山灰覆盖的故乡投递的只言片语。二十七个岛屿的毛细血管里,四百多名骑手背着全境八成以上的邮件、药品和冷冻货,他们的轮胎印叠着百年前传教士的足迹,发动机轰鸣混合着独木舟划桨的涟漪。
正午的公路会变成熔化的银链。玛利亚把新生儿绑在胸前,背后的竹筐支棱着输液架。三天前热带气旋掀飞了东北部小岛的诊所屋顶,此刻肾上腺素注射液正在三十七度高温中微微发烫。她的摩托车在暴雨冲垮的陡坡前急停,被泥浆覆盖的运动鞋毫不犹豫踩进齐膝深的红泥,改装过的加重车轮在礁石间蹦跳,鲨鱼齿状的海岸线尽头,终于传来接应者挥舞旗帜的哨音。
当星群降落在火山口湖面时,骑手们的车灯仍在闪烁。有人带着首都维拉港的面粉和蜡烛奔赴传统婚礼,有人替澳大利亚志愿者驮着太阳能板深入雨林村落。他们后视镜上拴着的贝壳与车钥匙撞击作响,仪表盘缝隙卡着的塔纳岛火山岩碎屑,在月光下泛着永恒的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