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的冬天是带着咸味的。十二月的暖阳斜斜洒在马耳他岛的石灰岩上，那些被海水雕刻了千年的崖壁泛着蜜色光晕，三个渔民正蹲在马尔萨什洛克港的彩色橹舵船上修补渔网。咸涩的海风掠过他们古铜色的脖颈，捎来远处瓦莱塔城圣诞颂歌的旋律——这座从未飘落雪花的岛屿，正在用自己特有的方式编织着冬季童话。
气象局的温度记录仪显示，马耳他群岛过去120年间仅有三次低于4摄氏度的极值。来自撒哈拉的西罗科风与地中海的湿润气流在此缠绵，造就了平均15度的冬日温度。当北欧人在零下十度的街头呵出白气，马耳他的咖啡厅露台仍摆着黄铜小炉，飘着热巧克力与糖霜馅饼的香气。"我七岁那年见过冰雹，打在石板上像是天神撒了把碎钻。"82岁的约瑟芬娜望着圣约翰大教堂的金色穹顶，"但真正的雪，只在孙子从瑞士寄来的明信片上见过。"
这方缺乏银装素裹的土地却孕育出独特的美学表达。艺术家达里恩用牡蛎壳研磨成粉，调进颜料绘制《冬日三姐妹城》，画中哥特式阳台下的人群撑着透明伞，看雨水在玻璃上凝结成霜花。诗人卡米拉在获奖作品《雪的温度》里写："我们用浪花测量寒冷/盐粒坠落的速度/就是我们的雪花时钟。"剧院每年圣诞都会上演黑色幽默剧《白色圣诞节》，男主角抱着制雪机奔走街巷，最终在海湾悬崖发现满地"雪絮"——原来是被西南风刮上岸的僧帽水母群落。
圣保罗湾的潜水教练克劳德告诉我个秘密：他们会在平安夜给学员派发碳酸镁制成的"海雪"。这种海洋飘雪现象发生在微生物大量繁殖时，白色絮状物如同来自深海的祝福。"真正的雪会化成水，而我们的雪能瞬间激活整片海域的生命。"夕阳正把他手里的白色晶体染成淡金，身后几簇圣诞红开得恣意，艳得仿佛要烧穿青石灰的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