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将暗未暗时,海面开始吞吐珠母贝的光泽。我赤脚踩在银白色沙滩上,潮湿的沙粒从脚趾缝里钻出来,像是无数细小的舌头,无声舔舐着白日残留的温热。暮色把远处的圣基茨火山染成靛青色,山脚下珊瑚礁的骨骼在浪涌中若隐若现,像是远古巨人搁浅的肋骨。有老渔民拖着树皮色的独木舟上岸,船头用靛蓝与朱红漆成的眼睛图腾已经被盐渍蚀去大半,倒更像个眯眼假寐的老水手,睫毛上垂着海葡萄似的渔网结。
咸涩的风忽然改了方向,摇动岸边那些歪脖子棕榈,叶子摩擦出沙锤般的节奏。教堂塔尖惊起一群鹈鹕,雪白的翅刃切开橘色云霭时,礁石滩涂上的夜光藻突然亮了,像是谁把天上的星河揉碎了撒在浅水洼里。潮汐的鼻息变得绵长,裹着红树林分泌的树脂香,某种难以名状的温柔从脚底漫上来,让人错觉正踩着大地柔软的舌苔,下一秒就要被整个岛屿吞咽进湿润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