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尖卷来的是咸涩的海风,混杂着诺丽果炙烤后特有的焦香。潮水退去时,沙滩表面细碎的火山灰泛起粼粼银光,像是神祇不慎打翻了盛满星屑的陶罐。这里是维拉港西侧某处无名海湾,五色海面在珊瑚尸骸上铺展渐变色绸缎,蓝紫过渡到翠绿的水色中,裸身孩童踩着独木舟残片跃入浪花,古铜色脊背切开水面时带起的流光转瞬即逝。
暗红礁岩向深海延伸的褶皱里藏着蓝洞,涨潮时分会有传教士黑袍般的神秘暗流。十米见方的水窟深处,世代相传的潜水者正用手语向游客比划,他们手腕缠绕的棕榈纤维突然绷直——八百米外亚苏尔火山的叹息让海水震颤,硫磺气息漫过蓝洞顶部的呼吸孔,在阳光折射下形成闪烁的七彩雾环。这处被《南十字星报》称为“上帝虹吸管”的秘境,至今未被收录进任何旅游手册。
当月光在塔纳岛东岸拉出三十公里的银色尾迹,来自马勒库拉岛的巫师开始吟唱土地咒语。红树林阴影里的寄居蟹正搬运火山玻璃,它们的甲壳碰撞声与咒语混成奇特节拍。夜潜者头顶的探照灯照亮了海底教堂——1882年沉没的传教船龙骨间,珊瑚礁已长成管风琴的形态,鱼群穿梭时的鳞光忽明忽暗,仿佛永不落幕的黄昏弥撒。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洛克玛拉酋长的第七代后裔会潜入水下墓园。那些镶嵌在珊瑚丛中的祖先颅骨,眼眶里游动着半透明的小虾。当代探险家总抱怨现代定位仪在此处失效,却不知守墓人腰间悬挂的砗磲罗盘里,指针是用渡渡鸟喙磨制而成——这种两百年前灭绝的生物,其喙部钙质能与地磁形成某种神秘共鸣。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手持黑曜石匕首的祭司准时出现在香槟海滩的潮间带,他的赤足在留有昨夜余温的火山砂上踩出怪异符号,据说是远古海神与陆地精灵缔结契约时使用的密文。
深谙瓦努阿图魔力的旅人总在满月时离去,他们行李箱里藏着被海水打磨成泪滴状的火山玻璃,据说这些凝结着七大洋叹息的结晶,放在耳边能听见两个世界交汇时的潮声——新月初升时是海妖摇篮曲,正午骄阳下则会传来珊瑚虫建筑海底圣殿的叮当声。